掌掴幼儿,强灌米糊,找个靠谱保姆怎么这么难?
王月兵
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宝贝,被保姆虐待,任何父母知道了都要崩溃。据媒体报道,福州的张先生通过监控发现,保姆打他1岁多的孩子,甚至捏鼻强灌米糊,令孩子差点窒息。保姆不得不请,但请回的是天使还是恶魔,似乎成了一件碰运气的事情。
要点速读
在一个信任度极低的社会中,接纳一个陌生人照顾自己的孩子,无异于一场大型生活冒险。
家政业防范风险的机制,总结起来无非三点:家政人员专业过硬、中介尽职把关、法律监管。
一份职业,应该让人知道何为职业精神和职业尊严,保姆业也应该如此。
把婴幼儿交付给一个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照料,本身蕴含风险
如何为孩子找一个专业又职业的保姆,简直是城市家庭育儿的头号痛点。
针对孩子的看护,一种是月嫂(专业叫法“母婴护理师”),同时护理产妇与新生儿,工作周期一般为1-2个月。另一种就是普通的保姆,孩子度过婴儿期后就由普通保姆来照顾。
而城市的双职工家庭,很难完成独立带孩子的任务,父母又年老体衰,精力跟不上,所以保姆是一种刚需。请保姆无外乎两个渠道:1.通过亲朋好友介绍 2.通过中介找。但这两种方法都各有缺点,找熟人,做得不好想辞退,有个不好开口的问题;通过中介找,很难知根知底,哪个都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与其他服务业相比,保姆更贴近人们私密的家庭生活,更容易和家庭成员建立起亲密的非血缘感情。但同时也蕴含着更高的风险。孩子没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愿,离开了父母的监护,就只能靠保姆的自觉。近些年,保姆照顾不好孩子、打骂孩子、给孩子喂药的报道不少,甚至还有保姆带着雇主孩子上街乞讨的奇葩案例。
对父母来说,在一个信任度极低的社会中,接纳一个陌生人照顾自己的孩子,无异于一场大型生活冒险。
成熟的家政行业应该有防范风险的机制
请保姆,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信任问题。现代社会,在血缘、乡情等天生的纽带之外,陌生人之间的信任问题,要靠契约解决,受法律保护。家政业的信任机制,总结起来无非这几点:家政人员的专业能力、中介把关、法律监管。
先说保姆素质。家政业对从业者的能力和品格要求都不低,许多国家都设有系统的家政职业培训体系。在日本,各高等学校,特别是国立大学都设立了家政学部,并成立了一些专门的家政大学。英国家政学校的课程非常丰富,乔治小王子的西班牙保姆玛丽娅·波拉洛,就毕业于英国知名的家政大学诺兰德。据说她除了攻读社会学、心理学、儿童护理、历史、文学和教育等课程外,还学习了怎样把窗帘布改制成戏服、怎样给婴儿换尿布、怎样煮美味佳肴等家政技巧。
再说中介把关的作用。香港人雇佣菲佣有很长的历史,一般首次雇佣菲佣,需要通过外佣中心作为中介,外佣中心既要取得香港政府颁发的雇代理牌照,还要取得办理外佣所属国家发出的认可牌照。而中介机构对每一位受聘的菲佣都建有档案,内容详尽,包括受雇人在菲的表现、家庭情况、经济环境以及身体健康状况,还有菲佣在香港工作的经历,各位雇主对她的评价,每次更换雇主的原因,语言能力,可以接受的工作以及特长。这样,雇主对待雇的菲佣的情况便一目了然,初选后还要进行面试,就具体细节进行询问交流。(参见《香港人为何热衷于雇请菲佣》)
周末在中环广场休息的菲佣,已是香港一景 法律主要是保障雇主和家政服务人员的权益。还是以菲佣为例,香港的《标准雇佣合同法》明确规定了菲佣和雇主的权益,雇佣合同一般为两年,期满后,如双方愿意还可以继续签订两年的合同。合同对两方权责规定得十分细致,包括工作内容、食宿安排、薪酬、带薪假期、保险等等。现实生活中若出现什么纠纷,一切按合同办事,也就免去了一些无谓的纠缠。
但中国的家政业还处于原始阶段
对大城市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来说,雇佣保姆其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一些家庭的感受是——付出了金钱,却没有获得与之匹配的服务品质。
保姆缺乏职业技能是普遍现象。大多数保姆从农村来,学历不高,她们会做基本的家务,但越来越细致的分工让她们无所适从;做看护的保姆,则大多缺乏必要的医学、营养学、护理知识。
缺乏职业精神则是雇主最难忍受的问题。《上海家政服务业调查报告》显示,雇主最怕保姆想做就做想走就走,原先说得好好的,做不了两天就走人;有的保姆爱嚼舌根,随意散布主人的隐私;有些保姆爱偷懒,不盯着就磨洋工,“请了个保姆,早上睡到我出门上班她还没起床。”“孩子晚上哭成那样都不醒,害得我半夜提心吊胆。”还有的保姆手脚不干净。
除了保姆的能力素质问题,本应负责把关的中介,也难以帮雇主分忧。许多中介公司就是草台班子,根本不会也没有能力对保姆的职业能力、职业精神、从业经历进行跟踪和评估。
法律对家政人员的保护也不够。目前家庭保姆等家政服务人员不属于劳动法的适用范围,家政业不被劳动法调整。雇主和家政服务人员一般只是达成口头协议,并无书面雇佣合同,也没有最低工资的限定,更谈不上带薪休假了。
更重要的是,职业技能容易习得,但职业精神和职业尊严却不能速成
过去能请得起保姆的,都是大户人家。在大户人家当差的,也都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反倒有一股职业尊严在。而现在两方的门槛都降低了,出现的矛盾和问题也越来越多。
香港电影《桃姐》,描述了一段相互体贴、亲厚、只可能存在于过去的“主仆情”
在中国,保姆面临着双层尴尬。一方面是社会目前并未给予她们人格平等和职业尊严。在公众眼里,保姆是个被人瞧不起的职业,年轻和文化程度高的人都不愿入行;另一方面,中国人确实缺乏服务精神。经济学者王福重发过这么一条微博:“在中国,想找个合格放心的餐厅服务员,小时工,保姆之类,非常难。除非给领导服务,比如大会堂的服务工作人员,中国人是不会耐心甘心用心伺候人的。发展服务业,这是最大的短板。”这话说对了一半,中国人曾经也是能伺候人的。只是中国服务业者的地位历经剧烈起伏,一会儿不入流,一会儿是“大爷”,一会儿又要奉顾客为上帝,却始终等不到“平等”二字。对一份职业没有认同,当然就谈不上职业精神。职业技能可以通过培训迅速习得,但是职业精神和态度,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电影《桃姐》中,仆人桃姐的全部心思都在于怎么照顾好主人一家,她具有自己的职业尊严。而主人则报之以宽厚和大方,使仆人衣食无忧,并且悉心照顾。虽然这种“主仆情谊”在现代社会已经很难存在。但也提供了一种范本,雇主和保姆,即使不能拥有亲人之间的情谊,也该做好分内之事,互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