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四大雅艺,琴棋书画,这里的“棋”在古代专指围棋。可能是相对小众,曲高未免有些和寡,围棋以前在平湖被提起的不多。
围棋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棋种,雏形出现于原始社会,春秋战国时广为流行,先秦典籍如《左传》等都曾提及。到了西汉时,围棋已经相当普及。而中国古代围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后,经唐、宋、明几代,在清康乾时达到巅峰。棋盘纵横线也由十、十三、十五,发展到当今通用的十九道线。
江南地区的围棋历史也源远流长。
东吴创始者孙策精通棋术,相传他与吕范的对局还保留在《忘忧清乐集》中。东吴大将军陆逊在军情紧急之时仍与诸将弈棋射戏如常。东吴还有个下围棋“天下莫与为辈”的严武,号称“棋圣”。淝水之战前,东晋丞相谢安为了排遣忧思,约张玄到山墅下起围棋,竟然以一座别墅做赌注。南朝宋文帝刘义隆经常与黄门侍郎羊玄保下围棋,一次以“太守”的官职作为赌注,结果羊玄保赢了,得到“宣城太守”的肥缺。宋明帝刘彧嗜棋成癖,他不仅与一流棋手对弈,还设立围棋的专业组织“围棋州邑”,专门从事围棋人才的选拔与棋谱的收集。南齐高帝萧道成对棋艺颇有研究,亲自撰写《棋图》二卷,梁武帝萧衍棋艺高超,著有《围棋赋》《棋评》等论著。南朝民间也是棋手辈出,刘宋钱塘人褚胤7岁时棋艺已入高品,稍长,就“冠绝当时”,闻名全国。南齐有个叫娄逞的女子经常扮作男子外出进行比赛,由于棋艺高超,声名大振,还得到“扬州从事”的官职。隋唐以还,江南仍是围棋中心之一。南宋时杭州已组织棋会切磋棋艺。明末无锡过百龄与嘉兴周懒予都是围棋国手,他们的对局《过周十局》作为典范被流传下来。清朝施襄夏、范西屏,民国顾水如都曾称雄全国棋坛。
在这样的大环境熏染下,尤其是在平湖相对安定和经济、文化都比较发达的情况下,平湖士子百姓对于围棋的热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平湖的文人士大夫们向来崇尚才学情性,好琴棋书画诗酒茶,追求清雅的生活情趣。比如平湖诗人沈春林在《菩提寺》里写:“泖水随东去,疏篱古渡斜。磬寒云外寺,瓶酿佛前花。客至安棋局,僧归担画叉。相看两不厌,话久斗新茶”。平日里难得好友相会,除了喝茶,便是下棋了。清道光年间诗人姚邦棨《寄友人》里也说:“良辰遣半入奇怀,结托闲情处处佳。主爱弹棋齐胜负,客能说鬼任诙谐。歌中白雪还思郢,岭上春风欲遍淮。堪笑酒钟频负约,错教人拟太常斋”。可见,下棋在平湖是朋友相聚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
平湖建县较晚,明宣德五年(1430)才正式从海盐县分出。从建县开始算起,平湖围棋之道最昌盛的时候应该是起于清乾隆年间,出了国手张永年,而由他发起的施襄夏、范西屏两个大国手之间的当湖对局更是在中国的围棋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平湖本地传说,两人的这场比赛,仅张家所设置的彩金就达到了100两银子一局。这也使得双方对局时下得尤为精彩。清代状元毕沅对范西屏的对弈场景有非常精彩的描述:“每对弈,州中善弈者环观如堵墙。”
当然,在平湖,除了以张永年父子为代表的“柘湖三张”外,被载入县志的围棋高手还有不少:
明天启年间的举人姚世勋,字元仲,甲申之变后隐居乡里,专心易理,空了就下棋喝酒自娱。
乍浦陈山的宋咸,字尔恒,也是潜心易学,为人倜傥不羁,喜欢作诗,擅长围棋。
晚年曾主讲当湖书院的陆敦伦,字思对,号一帆,道光庚子举人。性格豪放不羁,精于围棋,一下就是一整天,不理世事。
候选训导张论,字邦华,号春农,增贡生。张论孝顺至极,丧父后为了母亲终身不远游,也不再参加考试,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和与好友、明经屈何焕花晨月夕,对局手谈。屈何焕死了后,张论画了《废弈图》以明自己心意。高山流水,知音不再,也就不必再下棋了。
被时人称为“城南诗伯”的俞銈,字芷衫,监生。俞銈善鼓琴,同时也精于下棋。他的朋友计锦澜说他是“棋闻赤松伍,琴本牙生擅”。俞銈的好友兼邻居林思睿曾经用一首诗《中秋后一日俞丈芷衫招同人宴集城南诗舍分赋》记下了俞銈在某年中秋节后呼朋唤友宴集的盛况:“池东有诗伯,名宿争投趋。吾庐最密迩,比宇城南隅。听琴复观弈,朝夕多清娱。中秋月既望,良朋来于于。大烹豆腐瓜,高会契欢愉。下笔试万言,举觞倾百壶。永日恣谑笑,豪情张眉须。客醉欲归散,茗战留斯须。当年小石林,胜概有此无”。由诗中也可以看出,听琴观弈也确实是当年平湖文人们雅集的主要活动。
不过,最值得一提的是陆东山。
应该说,平湖围棋之盛从三张之后就一度衰落,直到嘉庆中陆东山的出现才又重振棋风,到达又一个鼎盛。
陆东山名坦,东山是字,以字行,秀才。陆东山出身世家,父陆烜,母沈彩,均为平湖有名的藏书家、书画家。弟陆坊,举人,长于诗。
与传统走读书出仕的家庭不同,陆烜家族是风雅萃于一门,平日里,“弹琴以平其心,咏诗以鸣其志,画石作草以寄其兴,泛舟垂钓以博其趣”。陆烜不仅自己博学多才,而且妻妾都通文墨。其妾沈彩的书法被商人带到日本,极受欢迎,据说不下于白居易的诗。有了这样的家庭熏陶,能出陆东山这样的围棋高手就毫不令人意外了。嘉庆中,陆东山在围棋界崛起,大江南北几乎没有人能和他匹敌的。《续当湖外志》中记:“长子东山,工围棋,浙江第一。”陆东山晚年隐居平湖城西,枫泾的围棋高手费春山曾多次来对垒,常不得志而去。